那些时光里远去的车影
作者:壮悍时间:2024-11-14 16:02:14热度:0
导读:走在街上,看见五花八门又极具时尚特色的自行车,响着清脆的铃声从眼前一晃而过,我总要想起那些渐远的时光里,与自己有过亲密相处的三辆自行车。上世纪七十年代,父母还在乡下工作。那个年月,乡村干部的生活环境和
走在街上,看见五花八门又极具时尚特色的自行车,响着清脆的铃声从眼前一晃而过,我总要想起那些渐远的时光里,与自己有过亲密相处的三辆自行车。
上世纪七十年代,父母还在乡下工作。那个年月,乡村干部的生活环境和工作条件,其艰苦程度与现时不可同日而语。记忆中,一年四季,无论酷暑还是严冬,父母留在办公室里的身影极为稀少,绝大部分时间均在走村串户中度过。没有省力的交通工具,父母只能两条腿翻山越岭,年幼的我只好四处“寄托”。
我七岁那年,乡里终于分给父亲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产自于上海。父亲推着车从乡政府大院走出来,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这是一向低调隐忍的他,少有的欣喜开怀的时候了。好不容易有了一辆自行车,父亲给予它的爱护甚是用心,遇到坑洼不平的路面,他宁愿推车步行,也舍不得骑上去,生怕锋利的沙砾扎坏轮胎。那辆车骑了一年之后,三角铁架上的塑料护层依然完好。
父亲找来一块木版,锯成椭圆形的平面,上面支起两只木条,架在车把与车座之间的横杆上。此后,我坐在小小的木凳上,随着父母在乡间小道上走村串户,沐浴着大山深处明净的阳光,吮吸着山林泥土温润的气息,体味着农家人的善良和淳朴。也是那时候,我背会了不少唐诗,特别是那首《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稍大一点,心不太安稳了,不满足于只是坐在车上,想要“自驾”的愿望一天比一天强烈。终于等到一天,机会来了。父亲到城里开会,母亲忙于接待老家来的亲戚,我蹑手蹑脚溜进屋边的竹棚,悄悄推出那辆自行车,出了院门在小路上绕过几道弯后,感觉安全了,两眼一闭,左脚踩上一只脚踏,右脚擦着地面猛蹬几步,顺着斜坡俯冲而下,车头猛烈摇摆起来,没等反应过来,就一头钻进了路边的草丛。爬起来,顾不了疼痛,拍掉身上的泥土,扶起车,再来一次,反反复复,努力尝试着一样的动作。这类自作主张的行为,自然少不了父亲的一番责备,母亲抚着我带血的手掌,更多的是心疼和安慰。那一年,我学会了骑自行车,这么小的年龄,于当时是不多见的。
然而,这样快乐的时光没有延续多久。一天深夜,我在睡梦中被一阵杂乱的敲门声惊醒。那人进来之后,与父亲慌慌张张轻语了几句,随后两人就手忙脚乱地出发了,身后留下了一串急促的铃声。次日一早,父亲回来了,却不见了自行车的踪影。原来,奶奶生了痢疾,一日比一日有加重的趋势,过来报信的人一急,言语有些误导,父亲慌了手脚,骑车行至一处拐弯的陡坡,竟一时偏离了方向,人被甩出几米之远,车冲下百米深的山脚。这次危险的事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父亲与自行车离得很远。
进城以后,单位分给母亲一辆红色的女式自行车。这种车小巧玲珑,车把与座位之间少了横杆,上下比较方便。也许是受惊于父亲那次事故,母亲很少骑自行车代步。那辆车便成了我的“专用”,在上学或放学的路上,常引来同学怪异的目光,似乎在他们看来,一个男生骑着女式的自行车,在人群中扭来扭去,显得过分招摇。我却不以为然,一路铃声不断,摆出一副得意的姿态。
车的后座上,很少有同学的影子。一方面,因了我的性格孤僻,没有关系亲近的同学;一方面似乎受了父亲爱车的影响,不愿车子承受额外的重量。但也有例外。那个年纪,关于男女之事,有了一些朦胧,对邻班的一个女生,产生一丝特别的好感,只要她轻声意识一下,自然就很愿意带上她。操场上,柳树下,小河旁,池塘边,青葱的身影,甜蜜温馨。明媚的阳光,绿色的田野,我们一路放歌,一路轻语,少年的心,自由飞驰。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初三毕业那年,两个人骑着车兜风,竟然于不知不觉中,爬上与邻县交界的那道高峻的山岭。这次经历过后,两个人各奔东西,再也没有相见。青涩的初恋,稚嫩的铃声,悠悠远去。
母亲在世时,操心于家中大小事务,我近乎过着悠闲的日子。母亲去世以后,父亲身体每况愈下,不能为琐事过多的思考。眨眼之间,诸事多有不顺,需我一人承担。前些年,工作有了变故,我不得不骑上一辆“凤凰”牌自行车,为生计四处奔波,遭受不少冷眼冷语。
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做过服务生,跑过保险,扛过沙袋,挑过砖头,如此等等,几乎将前半生的苦集中在一块吃尽。后来又落脚在一家浙商企业。这家企业离城较远,我必需每天很早起床,先到菜市买好菜,安排好孩子的早餐,才嘴里啃上几块煎饼,骑上那辆“凤凰”车,拼着命似的朝厂里赶,风雨无阻。
这家企业是福利企业,不少工友耳聋语障,交流起来十分困难。私人企业讲究工作效率,我在完成份内的电气工作后,未待有片刻休息,又被安排去抬槽钢、挑废铜、搬砖块。体力活不是我能长时间坚持的劳动,这就必然受到残疾工友的奚落。他们的言语模糊不清,打着焦躁杂乱的手势,让我无所适从。
收工回家,城里已是万家灯火,拖着疲惫的身子,骑着那辆破旧的“凤凰”,心情异常低落,异常消沉。伴着车轮摩擦地面的“沙沙”声,那段沉郁的时光一直持续了半年。这半年里,我深刻体会到从未有过的人生艰苦。
无论美好还是悲伤,那些时光里远去的车影,常在我记忆的河里轻轻摇弋。于是,伴着耳边清脆的铃声,便想起我的童年,想起我的青涩年华,想起了父亲的辛劳,以及母亲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