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偶遇

暑假时节，我兴致勃勃地游览了九华山和黄山之后，从南京绕到东方大都市上海，然后乘一艘《江汉号》轮船打道回府。
沉沉如水的夏夜酷热难耐。我在船舱里辗转难眠。便踱到船尾甲板上。抬头仰望繁星点点，俯首只见浊浪翻腾。触景生情，别愁离绪，我吟起南宋蒋捷的词《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联想人世沧桑红尘滚滚，岁月之河潮起潮落，感怀已流逝的时光，别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
我的身旁的不远处，有一位看起来十分憔悴的农家少妇。久久伫立在船舷。她从安徽池洲港上船以后，就一直形单影只，紧锁愁眉。好奇心驱使我走上前去询问她：“请问你要到哪里？”这位幽怨的少妇漠然回答说：“我没有目的地，船开到那里，我就到哪里。”在我一再关切的神色下，她讲述了一段令人辛酸的往事。
少妇本是黄山脚下的贫苦农民。幼年时一场大旱使家里颗粒无收，少妇多病的母亲撒手人寰。从此她和父亲相依为命务农为生。神奇秀丽的黄山风景引来无数中外游客纷至沓来。却改变不了她家贫困的命运。十八岁那年，县城一个年轻的建筑包工头看上了她的美貌，在包工头的苦苦追求下，结果是她成人妻，早早结束了少女生涯。婚后，又添了一个活泼逗人可爱的小男孩。她感谢上苍的恩赐，已是心满意足。然而好景不长，当地法院院长的女儿和她丈夫来往密切。她竟毫无所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丈夫逼着她离婚。看着昨日的枕边人今天成了别人的乘龙快婿，她状告无门，欲哭还休。一场婚变使她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她拒绝了负心汉留下的微薄抚养费，把两岁的儿子留在老父膝下，就踏上了这漂泊的不归路。好几次她都想跳入滚滚浑浊的江水里，可想到家中的幼子和老父，又是肝肠寸断，难舍难弃。
“人世间好人受气恶人当道，究竟有没有天理和报应？你是教书的老师，能给我回答吗？”这位少妇一腔悲愤泪水满襟，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惑不解的云翳。期待我的解释。
我的眼前浮现出在九华山亲历的一幕：在那高耸入云险峻陡峭的九华山巅，我看到一位衣着褴褛的老妪，正在爬一步磕一个响头地向天台前进。当我问老人为什么要如此虔诚地爬上天台时，老人十分肯定地说：人世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多行善事，必定会有因果报应！
我仿佛看到前几年情洒高原的孔繁森，在雪域高原卖血抚养两个无依无靠的藏族孤儿；内心世界已经达到了弗络绎德提出的“超我”的愉悦的精神境界。人世间善恶竟是如此黑白分明！作为站在讲台教书的百无一用的书生，我唯一能作到地是帮助这位无助的农村少妇树立起生活的信心，唤起对未来的热望和信念。
“呜——”轮船已经靠近我下船的目的港。当我走下舷梯时，看到农家少妇脸上已经露出平静的神色，增靠着船舷向我依依不舍地频频挥手告别。于是，我从心底涌出一句真诚地祝福：善良的农家女，但愿你在未来的旅途上一路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