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雈苇

题目来自《诗经》，火星西行，七月暑热；八月雈苇，夏烬。雈苇，其实是与蒹葭差不多的芦苇类植物，然而蒹葭，亦出自《诗经》。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想起一种和芦苇很像的东西，我想起初时我们如何将它系在腰间的净麻上，绕着浑浊跳动的火光，一圈一圈，祭奠一个人的逝去。今年的七月半，我同样在家祭拜你。
自你走后，我便不常出入你和祖父的那个家。即便它近在咫尺。我不是很常想起你，但当你浮现，我极思念你。反而是你离开以后，我愿意静静得与你神交。房里较之从前空得显大，他把你的照片放在床边呈贡，依稀记得他说怕放在客厅让小孩子害怕。而他眼里冷漠平常的小孩，其实爱戴你如珍宝。他是我的祖父，是的，儿时我不曾对你讲，我对他的那些不满。我以为足以让我远离他的那些记忆，在他为你点起桌边的蜡烛佝偻着的苍老背影后，在你安静如初的笑容里，我顿时感念释怀了。我忘记曾经羡慕邻家孩子从祖父手中接过的那种甜蜜，我记得你曾如此爱我。
你从前念日本人的女校，你爱看《繁星》，你在很小的时候教我写字。现在想想，你是希望我专注于做学问的。小时你背我出门，额头上曾经因为跌跤留下伤痕，每次婆娑在你怀中，你总拿它来告诉我女孩子家不能顽皮，然而我从不曾仔细听你。你笑，不管他给你的生活好不好，我总能感觉你的淡定满足。和你坐着，我便平静。
时光的影子是胶片，我嘻嘻哈哈装腔作势和你一起在院子里打太极拳，我扮假小子期许你一个强大的将来，每天放学回家给你带和我一样的点心，发烧时候被你硬是灌下一壶白开水……
你的离去，我错过。我常常想，在你神志不清的时候，你是否曾经有话要对我说，然而你留下遗憾。
我想我是有很多该让你失望的事，然而你的眼里满是骄傲。看着不禁便要涌出泪水。我平躺在老旧的红木大床上，睡眼里依稀仍能见着你，轻轻挥那把老蒲扇，轻轻拍我稚嫩的背脊，唤我入睡……
你知道吗，他为你写很多的词，他为你题写挽联，我差点忘记你们都是书香门第，最后他那句啼血，让我顿时明白了厌恨之无意义。或许，你曾经真的一直快乐。
从不为你写文，只字片语，但愿人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