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做的桂林

从桂林归来有好多天了，一直没有动笔写她。不是累，也不是没时间，是桂林太美了，惊得我迟迟不敢动笔，不知如何下笔。
这惊，源于桂林的水。
近些年来，我到过祖国许多名山胜水。每一处都会给我留下独特的印象。要我用一句话来概括桂林，那就是：桂林是水做的。因为水，桂林有了生命；因为水，桂林有了灵魂；因为水，桂林有了如诗如画的意境。与其说桂林山水甲天下，不如说是漓江水甲天下。没有漓江，没有水，山再千姿百态，也会顿时黯然失色。没有了色彩，剩下一堆堆的枯石。因为水，桂林不需要浓妆，霓裳羽衣，倩影迷人；桂林不需要艳抹，春江花月，蓬莱仙境。
水做的桂林是绿的。漓江就是绿的精髓，就是桂林流动的绿汁，绵延三百里，滋润青山险峰。时而浇灌苍翠起伏的原野，时而缠绕鸟语花香的桃花源，时而融入碧波荡漾的燕子湖，时而亲吻草木青青的桃花岛，时而钻入幽深宁静银子岩。绿汁所过之处，无不是一幅幅水墨画，鲜活，令人想起夏日的青蛙，活生生地蹦。而坐在船头的我们，就是一只只静憩的海鸥，陶醉在一汪清新透彻的绿里。此时此刻，我弄不清，我的心是梦是醒？
水做的桂林是歌的。她日夜发出悦耳的声音，既有“美声”，又有“仙乐”，还有“天籁”，充满了梦幻和变幻。一会，阳光暖暖，波光凌凌蜻蜓点飞；一会，雨雾蒙蒙，大珠玉珠落玉盘；风起时，细听游客的笑声，在历史与现实的混合空间盘旋；云散后，一对对情侣的情语顿时曝光，茂林间，草丛中，腾起朵朵新生的红云。这歌，是属于刘三姐的。风会催老岁月，云会偷走青春，只有桂林的水永远年轻，永远透亮，永远是泉水叮咚的春天。
水做的桂林是柔的。你看，那一座座挺拔的山峦，就是小个子的南方小伙子，而环绕他们的漓江，就是风情万种的少女，时不时用柔情的手轻轻抚摸他们清秀的脸庞，以致这些风流的小伙子们变得特别乖，也特别文静，沉浸在爱河里再也不愿意长大了。难怪桂林的山不高，不大，缺乏一种雄性气，全是让水柔化了哦，软绵绵的，软的像青豆腐，游客只要随便伸出一个指头，就能令他们瘫软。在我们耒阳作协采风队伍里，就有好几个平时风风火火的才子，因为带了情人在身边，个个乖起来，在女人面前百依百顺。
水做的桂林是诗的。首首弥漫着青草的气息，泥土的芬芳。水是诗的灵魂，深潭、险滩、流泉、飞瀑就是水生的意境。而饮水的大象就是世上最有文采的诗人。“我愿意是废墟/在峻峭的山岩上/这静静的毁灭/并不使我懊恼/只要我的爱人/是青青的常春藤/沿着我荒凉的额/亲密地攀援上升。”穿上草鞋漫步在如诗的古东瀑布景区，细细品味沿途石板上雕刻的情诗，我心头涌动一股情意绵绵的爱意。这美妙的大自然，这多情的桂林，不就是我梦中的情人吗？每攀援上一处瀑布悬岩，简直就是在用心品读一段绝妙的好诗。我们每一个步伐就是动人的音节，意境如飘飘忽忽的水雾般朦胧，而瀑布飞流直下的声音，是神奇的韵脚。
水做的桂林是梦的。这梦我做了好多年，从小到大，从知道“桂林山水甲天下”那一天起，从会唱“我想去桂林”那首歌起，我就常常做着去桂林的梦。期间，还真梦游过一回。那一年，我从耒阳水泥厂下岗了，与好友望仁合伙开一酒店。为了采集做火锅的配料，我从衡阳坐火车去贵州花江镇，途径桂林。可惜，路过桂林时已是黑夜，那山那水留给我的是瞬间的朦胧，是更热烈的向往。这次我带领耒阳作协三十多名会员，与其说来采风，不如说来圆梦。这梦，漓江水一样清澈，纯而又纯，带着仙气，带着灵气，带着雾气。她是甜的，也是温情的。几十个志同道合的朋友聚在一起容易，聚在桂林很难。短短三天，大家互相关心，互相爱护，男的呵护女的，少的照顾老的，让我感受到久违的温馨。忘不了，老诗人徐望杰雨夜在桂林街头迷路，我们一帮年轻人寻找的情景；忘不了，与刘华江、梁莹玉两位兄长讨论文学话题到深夜的灯光；忘不了，阳朔西街，与廖俊德、李海飞、贺清华、彭苗苗等文友在细雨朦胧里的漫步；忘不了，倪介江老师的段子、黎传灵的笑话、李良英的歌声、刘慧的诗歌朗诵、郑章梅的活跃；忘不了，每到一处景点，梁小平、段文宇两位摄影记者，不停为我们拍照的忙碌身影；忘不了，雨中我们手持黄亮亮的木桨，划龙舟比赛的鼓声与欢呼声。快乐原来是如此简单，只要有爱情在，有友情在，有文学的氛围在，哪怕旅途再劳顿，哪怕有再多风雨，心情是喜悦的，心是知足的。
水做的桂林，让我们不经意间，演绎了一场诗情画意。诗人曾经写道：“江南多雨啊多雨的江南！”桂林，不是江南，胜似江南。在桂林三天，气候变幻无常，一会晴天丽日，一会雨水绵绵，东边日出西边雨，无边好雨萧萧下。桂林也就成了“多雨的江南”，西南的江南。开门可见青山，俯首能捧凉水。行走在桂林的山水之间，我贪婪吞吸这里所有的气息，花草的气息，泥土的气息，诗的气息，水的气息。就连摇船轻歌款款而出的女子，个个都是江南秀女的细腰，是温婉的气息。
“真水无香”，这是攀援古东瀑布时，我在峭壁上看到的四个大字。此语出自老子的《道德经》：“真水无香，真人，无智，无德，无功，亦无名”，同它相对应的四个字是“大象无形”。所谓“大象无形，真水无香”，指的是那些真正大智大慧、超凡脱俗的人，却如同纯净的水，是没有香气的，默默无闻的。桂林的水是没有香气的，而水做的桂林却是充满香气的，远近飘扬。
桂林是诗，晴亦是诗，雨亦是诗。
桂林是歌，笑也是歌，哭也是歌。
桂林是梦，昨天的梦，明天的梦。

2009年4月26日晚作于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