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表妹

表妹一头青汤挂面的发型，甜甜的笑，二个深深的酒窝，一张瓜子脸，一弯柳叶眉，那顾盼生辉，清澈见底的一汪清泓，满脸的阳光，透露出敢果和机灵。她配上那件黄色米花的上衣，一条牛仔裤，更显得清秀，清瘦，清新；有时，她也穿裙子配高跟鞋，让人感觉更是衣袂飘飘，如花美兮。
今天，她的样貌依然清晰地深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多么鲜活的一个生命啊！就这样，在2009年最后的二天，在一个清风丽日里，我的年轻貌美的表妹，被病魔折腾的生命，也随之香消玉殒。
表妹患的是肝癌晚期，因发现得太晚，救治无效，于2009年底的农历28日，永远地走了，走时，才37岁，英年早逝啊，怎不令人痛心，怎不令人扼腕长叹！

2010正月初四，正是家家户户都沉浸在节目的欢乐气氛中，而这天，却是我表妹下葬的日子，天空飘着雨，连老天都在为她流泪了。我记得，同一天下葬的，还有我们村里的一个九十六岁寿终正寝的老人，老人家这么大的年纪，被儿孙当成是福气，当成喜事给办了，而我表妹的葬礼，是哭天怆地的，悲悲惨惨的，凄凄戚戚的。
那天，我和我的父亲，我大妹，早早地赶到邻居村，就是我表妹所在的村里的祠堂，吃过早饭，不到九点吧，哀乐响起，悲声响起，哭成一片，我为我表妹的死，感到痛心。多年轻的生命，生命在病痛面前，是怎样的一种脆弱！但我咬着牙，我没有哭，我扶着哭泣的成了泪人的三表妹，我没敢安慰她，因为我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我的心也很痛，死者也是我的亲表妹啊，一条血脉传下来的亲人，送葬的队伍一路走过，一路的悲伤，钱纸撒了一地，也有在空中飘一下，再掉落的，我的泪再也止不住，但我硬撑着没哭出声，我的哀悼方式，从来都不是哭哭啼啼的，我要让表妹安静地走，所以，我忍住不哭，但我不敢劝慰大家。扶着哭成泪人的二舅的二女儿，走在前头的，还有我的其她几个表妹，还有我们的那些姑姑们，一个个哭得泪人一般，情真意切，她们为表妹而哭，为表妹年轻轻的就走上了这条路而不值。

表妹死得不甘，她留下三个孩子，一个是丈夫前妻留下的，一个是她和前夫生的，最小的那个，是她和现在的丈夫生的，她丈夫的前妻，也是我大舅的大女儿，是我的大表妹，也是我这个表妹的堂姐，所以，她视她堂姐的儿子，如同己出，万般痛爱，那个孩子，现在已经十四岁了，很懂事，也很能干，干农活很卖力，跟我女儿在同一所学校读书，还同年级不同班级。这个孩子，七岁失母，十四岁失去了待自己如亲生的继母，他始终都叫表妹阿姨，从没改过口，从小叫习惯了，十四岁的孩子，两度失亲。披麻带孝的，好可怜。表妹和前夫生的大女儿，也上初中了，她常期住在学校，周日也常住外婆家里，表妹的女儿像极了表妹，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这个孩子，我好几年都没见到过了，那天在葬礼上看到她，她那幼小的鲜活的生命，像极了表妹的样貌，让所有人对她，多了一层怜爱。读初中的孩子，都应该懂事了，她应该懂得什么是死，及死的含义？这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从小父母就离弃，好不容易，母亲改嫁了，也没享受到舒心的日子，母亲既而又染病过世，我不知道，这给孩子以怎样的精神打击？
表妹是二舅的大女儿，因嫁了我的一个表哥，就也变成了我的表嫂，我不知道表妹的走，给二舅和二舅妈以怎样的打击和伤痛。表妹从小很受宠，因舅舅的家境就比他们所有的姐妹包括我家在内要好得多，表妹在娘家时，基本没吃过啥苦的，因为我舅舅相当能干，他做木材生意，也是木斧师傅，带着几个徒弟，而且很有商业眼光，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是我母亲六姐弟中物质生活过得最殷实的人家，也是我们整个家族日子过的最实在的一个家庭，表妹在那样的家庭中过活，自然没吃过多少苦，但是，尽管农村的孩子吃苦不多，但比起城里的孩子来，当然是累了的，从小田里地里的忙活，表妹却没少干，尽管这样，表妹的童年和少年，在她爷爷奶奶，舅舅舅妈的齐心呵护下成长，也是快乐的。

表妹家在龙村的，离我家只有六七里路远，但因为路不好走，中间要经过一片稻田，一个小山坡，再加上农村除了过年去拜年之外，基本平时很少走动的，有事了，也是父母去的，轮不上我们这群孩子。所以，我对小我五岁的表妹的各种喜好，了解的并不多。但在我的印象中，少年的表妹是乐观的，是活泼的，是机灵的，学习成绩一直是保持中游的，即不好，也不坏的那种。
我的舅舅对这个女儿寄予了厚望，我非常清楚地记得有一年，表妹没读完初中，就跑到东莞常平来了，她毫不费力地，就进了我们厂，我记得，那是1989年的夏天，表妹弃学不读了，跟着乡里的同学，就跑过来了。进了我所在的常平镇上的一家玩具厂，表妹很努力地认真工作，也很珍惜这份工作，因为她妹妹，我三表妹的事，舅舅还和我爹妈说过一些问题，说我不帮她们家的孩子，其实，三表妹是被我带进来厂的，当时她年龄太小，没办理身份证，就用另一个表妹的身份证顶替，结果被厂里查出来了，说她的身份证是假的，问题就出在，我另一个表妹，就是借身份证给她的那个表妹，也在这个厂里上班。而且，他们填父母和住址，都是一样的，就这样被人家查出来的。

按理说，这弄虚作假的事，二个表妹都要被开除，但厂里一是需要人手干活，二是我的二个表妹都未犯什么过错，只是拿了对方的身份证进厂而已，厂里就从轻发落了，他们只让我三表妹出厂，办好了身份证再来重新入厂，还说，三表妹其实工作很努力，他们是一定会要的。前提是有自己的身份证，但我舅舅就怪我了，说我没帮他们去厂里领导面前说情，想想，我只是一个打工者，小女子，带了人来进厂，她用了别人的身份证，人家查出来是冒充的，我哪还敢去说话，要是我真的去了，说了也是白说不算，肯定得挨一餐臭骂，以后我再介绍人入厂的话，可能厂里人事部审核得更严格，所以当时我就没去。
这只是打工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我当面是没听到我舅说一些怪罪我的话，但我后来有一次听我妈说起，她并且也怪我没帮帮三表妹，我跟她作了解释，家人也没有怪我的意思。事过境迁，后来二舅也不怪我了。他也知道，我那时也是一个小女孩，是一个车间普通工人，一没招工权，二没话语权，帮不了表妹啥忙的。九十年代的大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