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父亲

父亲病了，病势汹汹，一下将父亲击倒了。为了更好的照护父亲，我请了休假，平时工作太忙，无暇多陪陪爸爸，心里一直很愧疚，如今父亲病了，我要亲自侍候病榻前。
严重的肺部感染，白细胞居高不下，父亲发着烧，一直在昏睡着，偶尔挣开眼，看到守护在病床前的我，父亲嚅动着干燥的嘴唇艰难的说着什么，从他那焦急的神情和含糊不清的语言里，我听懂了，父亲担心路上不安全，叫我赶紧回家。泪水一下从我眼睛里涌出，我慈爱的父亲，尽管病得神志不清，可他却还在担忧着女儿的安全，他分辨不出白天黑夜了，以为天黑了，现在正是中午一点啊。
我把胳膊伸到父亲的脖子后面，轻轻地，用力地把父亲扶起来坐好，然后用右肩轻抵住父亲的后背，以防他向后面摔倒，再用左手取了水杯，递到父亲嘴边。“爸爸，喝点水吧。”父亲轻轻点了点头。吃力地喝了几口水后，他就摇头表示不喝了。我放下水杯，象拍打一个婴儿似的拍拍父亲的后背，希望刚才的几口水能顺利地到达他的胃部。然后再轻轻地把父亲放下来，让他躺好。
父亲的手瘦得象寒风里干枯的树枝。可是就是这双手，把他的爱传递给我。记得小时候冬天放学回到家，父亲第一件事就是把我冻得通红的小手放进他的大手里，那温暖的记忆至今仍萦绕在我心头。参加工作后，父亲这双大手经常为我把简陋的居室收拾得面貌一新，把零乱的书柜整理得井井有条。在父亲“做人和做文章都要正楷”的言传身教下，我一改往日杂乱无章随手札记的陋习，开始分门别类作专业文摘卡片和活页笔记，工工整整书写病历文书。
听妈妈说，小时候的我学说话比一般孩子迟，两岁多了才开口讲话，而且话很少，父亲给我起了乳名“哑哑”，这乳名一直伴随我，直到现在，父亲仍叫着我的乳名。小学三年级时同学来家玩，笑话我的乳名，同学走后，我发脾气，抗议，不许父亲以后再叫“哑哑”，清楚的记得当时的父亲，看着平时极温顺、如今大发雷霆的女儿，怔怔的看着我，眼神复杂的看着我，父亲的表情很痛苦，整个晚上父亲沉默着……我回房间里悄悄流泪，我为自己的不懂事，伤了父亲的心而流泪。
从此后，父亲一直亲昵的叫“哑哑”，我在爸爸的呼唤里感受着浓浓的父爱。
如今，病榻上的父亲，偶尔从昏睡中醒来，用低得唯有我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叫着我的乳名，以那无助的神情望着我，怕我离开他。望着那眼神，我的心是钻心的痛楚，眼泪止不住地淌了下来。我低下头装作查看他扎着液体的手，悄悄地抹去泪水。
病榻上的父亲，终于睡着了。我凝望着窗外的混沌夜色，思绪久久不能平静。父亲，您的女儿天生不具备间济天下的豪情，但她温婉良淑、善恶分明、知恩必报，是您要求的那种独善其身。快快好起来，父亲！让我在每一个午夜来临的时候，双手合十用心祈求：上帝，请保佑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