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温情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近日来，我反复在想关于死的问题。
这跟消极悲观没有关系，只是上星期带女儿去长虹书店，偶然读到毕淑敏的一篇文章后有些感触，文章名和内容已记不太清，结尾那句话却是记忆犹新。大意是说，如果可以比试，逝者死前对死的认识与准备，看谁能体现大智慧，大无畏，大从容，那会十分有益有意，只是赛后冠军，将无人领取。
仿佛灰色的幽默，不得不考虑如同阳光，空气，食物和水一样，自然不可或缺的死的问题。世人大多想的是怎样活着，很少有人会想怎样死去。仿佛想此是多余，是杞人忧天，是大忌讳。殊不知想与不想，迟早那一天会来临，只是远见卓识的人，看待生死犹如看待白天和黑夜，自然而然，是生命之规律。
有生就有死。有人为自己那一天的到来，提前准备好寿衣，棺材；有人选好墓园拟好碑文；有人立下遗愿，分好家产；有人著书立说，留下传世的自传或作品；也有人双手空空，只留下一张床一间房，几件破衣。
生是一样地生，死是百样的死。生前爱这世上所有的美，穿为体现个性，百般变化的服装，置自己以前不曾奢望的房产，可是，临终，除了为活着而吃的食物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带走。哪怕是念念不忘的爱和耿耿于怀的恨。
还记得多年以前，在一本杂志上读过的文章：一个女人为了惩戒，上山下乡时不慎遭遇婚外情的丈夫，以怨恨冷淡，得理不饶人与丈夫对峙，在亲手毁掉的名存实亡的婚姻中，不肯签字离婚，几十年苦苦折磨丈夫也折磨自己。某一天，在女人行将就木的那一刻，躺在病床上的她幡然醒悟，终于答应丈夫和自己离婚。
那一刻，也许女人理解丈夫当年出轨是情非得已，理解了生命极速又无情的含义：既然生命既将不复存在，那爱与恨又算得了什么？所幸临终前，几十年的问题得以解决：不如放手宽恕。宽恕别人，同时也将自己宽恕。
没有用的东西，全部烧掉。这是我从小亲眼所见，每一个逝去生命者的家属，都要在逝者入土前找一个十字路口，有时是傍晚时分，有时是黑夜降临，点燃逝者生前穿过的衣服鞋袜和席被，称为“烧坡”。燃烧的烟雾好像是“去晦”，又仿佛是为逝去的魂灵送行。至于为何选择十字路口，大概是怕魂灵因思尘，容易从一条路上返回惊扰亲人，所以才选择使魂灵无法辨认的十字路口。
为了不给后人的生活造成累赘，国外有一女士在母亲的百年后，清理遗物时，只留下4本母亲的自传记，其余的100多册统统地销毁。虽看不到不舍与纠结，却带着温情与理解，替母亲处理好未完的事宜。
名人的遗物，可以成为古董，可以拍卖继续沿用。普通平常如我珍藏的所有，恐怕到时只会成为土里的灰烬，用心购置所有喜欢的衣物，用心泪写下的所有文字和日记，难道还要留到那一个看不见的“最后”吗？留于谁收？留给谁读？
一对夫妇因妻子身患癌症，不得不延长住院时间，丈夫左隐右瞒,怎奈妻子知微见著，知道自己病如膏荒，所剩时日不多时，她要求丈夫带自己回家，丈夫想要最大限度地挽留朝夕相处的妻子，却最终看到心愿未了的妻子，瞪大着双眼离开人世。丈夫回到家后，竟然看到妻子与初恋情人，八年间连续不断的通信！
不知道那些通信，给丈夫带来的是打击还是别的什么，但至少弥留人世的妻子，不愿意想像，细心照料自己的丈夫，有一天看到她与别人的通信。她想回家的初衷，无非是将那些所有的信件统统烧掉，不给亲人的丈夫留下伤害。一个人的离世，TA应该留下该留下的真实，带走该带走的虚无。
活的好好的时候，总觉得属于自己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生命的路程还有很长很长。死的话题，仿佛离自己还有很远，远的看不到边，远到无法谈起。既然知道生命无常，为何不为无常的生命，提前做些必要的筹划与安排呢？即使，做不了远行的准备，说不出该说的话，也道不出内心的秘密，但至少，那些记录爱恨的信件和日记，是否该早些烧毁？！

2011．4．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