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上学路
作者:兵体时间:2024-11-11 00:44:59热度:0
导读: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三年经济困难时期,我读高中。由于生活困难,不少同学都退学了。我家虽然一日三餐都吃不饱,但离学校不太远,我还能勉强坚持上学。不久,学校突然决定搬到离家四公里的大水桥。这对我上学造成极大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三年经济困难时期,我读高中。由于生活困难,不少同学都退学了。我家虽然一日三餐都吃不饱,但离学校不太远,我还能勉强坚持上学。
不久,学校突然决定搬到离家四公里的大水桥。这对我上学造成极大的影响。当时没有公共汔车﹙即使有也没钱坐﹚,家中没有自行车,没有米拿去学校开饭,没有钱开菜,没有被子拿到学校盖﹙我跟爸在一起睡﹚。如果要继续读书,我只能坚持天天走路上学啦!
家中没有一个钟表,妈每夜都是听鸡叫估计时间,做好蕃薯稀饭,很早就叫我起床吃。然后打上半盆子蕃薯稀饭或两三个蕃薯,加上两片咸萝卜,放进竹篮子里。我吃完蕃薯饭,提着竹篮子就赶路上学,到学校天才亮。那时学校只有几座瓦房,没有围墙。我把竹篮子藏在校外的權木丛中,中午放学时就悄悄-人躲到野外,吃完稀饭或蕃薯,就回教室休息。下午上完课,我又提着竹篮子赶回家。
如果这样上学还是顺利的,但往往要走更远的路。这条“路”不但漫长而且艰难,使我终生难忘。既然学校那么远,为什么上学不走直路近路而走远路?原因是我们生产队的田园就在学校的南面,我爸在自留地里种些蔬菜,还开一小块荒地种蕃薯。菜要天天浇水,蕃薯也要十天半月浇一次水。故乡十年九旱,水源又少,总是靠天吃饭。大水桥水库修好后,放水也是定时定量的,去慢了就别想找到水了。白天爸要到生产队劳动,只能在夜晚浇水。
不知道三更或四更,爸经常就把我叫醒。跟他一起草草吃点蕃薯稀饭或糠菜,然后爸挑着-担肥﹙不是屎就是尿﹚,我赶着老黄牛带着午饭,有时摸黒、有时乘着月光,迷迷糊糊地往田野外走去。-条小水渠就在我家菜地和蕃薯地的坎下流过,坎一丈来高。爸从荊棘丛中取出藏在那里的戽斗,我和爸-人抓着绳子的-头,站在坎上,往蕃薯地戽水。大约干了-个小时,蕃薯地的水灌得差不多了,我们又到菜地去。因为菜地前面有-条牛车路,不能挖排水沟,我们只好挑着水去浇菜。这半亩菜地要浇四五十担水。要是天还早,我就浇完水再赶去学校;要是晚了,我就赶快上学,下午放学时再回来浇水。有时浇完水回家晚了,加上太疲劳,洗澡吃饭后,点起煤油灯,打开课本做作业。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爸经常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干活,所以浇菜的任务常落到我一人身上。在冬春季节,寒风凛冽,渠水冰凉,赤脚挑水浇菜,开始时冷得发抖。但我一想起种好菜,拿到市上卖钱,就有钱报名上学,到过年时可以买布做套新衣服了,就干劲倍增,挑着水奔跑,把菜浇个湿透。从菜地到学校三公里多,没有路,全是走田埂。我浇完菜穿上干净衣服和鞋子,拿着书本,在田埂上跑步赶去学校。有时碰着流水淹没的烂田埂,就得绕道走。即使是走更多的弯路,我也不会迟到。刚搬校时,有七八个同学跟我一样,天天走远路上学。但时间一长,有的住校,有的退学了,最后只是我一人坚持到底。
到了收菜收蕃薯时,我下午放学后又得返回地里,帮爸拔萝卜、砍菜洗菜或挖蕃薯。菜多蕃薯多时才用牛车拉;少的时候,我就一人收菜或挖蕃薯,挑回家。
由于太饥饿了,蕃薯叶还未长出多少,就要摘来吃;蕃薯还未长有手指头大,就要挖出来﹙不是刨﹚吃。有一次,我和大姐正在挖蕃薯时,生产队长带来大队长,气势凶凶地警告我爸,说:“谁叫你在这里开荒的?快收完蕃薯,下次不能再种了。”我爸赶快苦笑着说:“是是是!下次再也不种了。”我站在一旁愤怒地盯住他们。那时全国的极左风都严重到顶点,农民在田边地角种几棵瓜几行菜,队长都要带人去拔掉。说那是“搞私发”,上头叫“割掉资本主义尾巴”。农民即使饿死都不能开荒,因为那是集体土地,私人不能开发。我爸开荒种几垅蕃薯,就是犯了天条。我看着这千万亩的“山鸡谷”,想想这是亿万年的处女地吧!
﹙1﹚
生产队不开垦,丟荒。为什么农民为了救命,种几垅蕃薯都要禁住?
菜地下面是稻田,稻田下面是流梅溪,流梅溪对面是深山密林,溪中有-条三+米长的石堰。星期天或节假日,我浇完菜,就到深山里拾柴。这片稻田叫“羊肠坑”,是一层层的梯田,只能走人不能拖车。我拾好柴后,就一捆-捆地扛着走出深山,走过高低不平、石板摇晃的石堰,又爬上层层叠叠的梯田,将柴堆放在菜园里。来回-趟就全身湿透。我好像不知疲劳一样,碰到人家生产队开荒砍树,就如获至宝,起早贪黑地捡柴。牛车有空时,就将柴拖回家;要是爸给生产队拖东西了,我只好推着独轮手推车,将木柴推回家。牛车路坎坷不平,特别是下雨时更不好走。推着一车柴在牛车路上走的辛酸滋味,我看只有推车的人才能体会得到。卖柴得来的钱真不易,我-分-角集蓄起来,到上学时使用。
如今我七+岁了,常感到学生时代的磨难也是件好事。年轻时多经受些磨难,能铸就人一生战胜困难的底气和意志。多年来我-直想重走一次当年的这条上学路。星期天,我约好我的大姐﹙我上小学时她已出嫁﹚、爱人和我的小儿子等人,到老爸生前耕种的田园和我上学时种菜的地方,走走看看,结果他们都-致赞成。我们备好中午的包点和饮料,坐上一辆三轮摩托,到“山鸡谷”。下车后,看到原来的荒山坡都种上高大的快速苗树林,从前小块的稻田或园地,都连成遍了。一行行绿油油的长青椒红橙橙的圆炮椒、-畦畦青翠欲滴的韮菜、一排排嫩绿匀圆的青瓜毛瓜、-片片葱郁茁壮的香蕉等瓜果菜园,都在灿烂的晨曦中欣欣向荣。现在是农历+月底,农民们赶种北运瓜菜。我们到一块正在喷灌的青瓜地,八十岁的大姐惊喜地叫了起来,说:“哎呀!这个东西浇水这么好看呀!”我忙给她解释:“姐,这叫喷灌。现在浇菜种田全是自动化灌溉了。哪像我们从前呀!”姐万分感叹地说:“以前种三五分地的瓜菜,就要挑半天水来浇。种的菜除了食用,卖也不多,怪不得总是穷苦。现在很多农民建的楼比我们城里人的漂亮多了。”一路走来,我们看不到-头牛和一辆牛车,只见在路边停放着-两辆摩托车或小型运输货车。
走走停停,突然看到几个青年农民向我们热情打招呼。走近看,才认出是堂兄弟的子侄和邻居。我惊喜地喊:“啊!我们生产队的田园就在这里啦。”我环顾四周,看不出哪儿是我以前的菜地。侄儿们说:“叔公,都过六七十年了,田园合并分割多少遍了,哪还像原样?”我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