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那一方戏台
作者:鱊鮬时间:2024-11-19 16:08:39热度:0
导读:“扯大锯,拉大锯,老家门前唱大戏,请闺女,叫女婿,小外甥也要去,一巴掌扇回去……”儿时的童谣早随着岁月的流逝渐行渐远。最近给家里打电话,母亲说村里今年的庙会又要搭台唱大戏了,已经请了戏班。挂了电话后,
“扯大锯,拉大锯,老家门前唱大戏,请闺女,叫女婿,小外甥也要去,一巴掌扇回去……”儿时的童谣早随着岁月的流逝渐行渐远。最近给家里打电话,母亲说村里今年的庙会又要搭台唱大戏了,已经请了戏班。挂了电话后,小时候看戏时总唱的歌谣不禁清晰而明朗起来。
我不懂戏,也很少看戏,但我却喜爱村里的那一方戏台。也许那是一种寄托和前关吧。老家那条街的尽头有一座玉皇庙。记得破庙翻新时懵懂无知的我也加入到了行善的队伍中,虽然力量微弱,根本做不了什么,但心情总是急切的。新庙落成后自然要论功排出了会首,并定庙会的那一天为神像的开光日子,这一习俗要延续三年。每年开光时由善男信女提议,会首负责,要请一个戏班来唱几天大戏,表示对神像开光的庆贺,以酬神愿。三年的开光期满之后,每年的庙会依然搭台唱戏。
请戏班肯定是要出价的,价钱按台次出的,想让戏班唱多少场的戏就出多少场的钱。一场戏的价格一般在300—500元不等。起初这些钱是由我们街上每户的人数分摊,后来平摊的逐渐少了,大部分都是一些家庭为了行善或者为了孩子考学许愿,又或者求神保佑,自己买一场戏让乡亲们共享。以至于后来送戏的多了只好排到来年。毕竟戏班在村子里唱戏的天数是有限的,也要兼顾到下了帖子的其他村庄。
戏台是简陋的,就是用土堆起的百十平米的台子,然后搭起帐篷。搭台的材料一般是戏团自备的,只需要村里提前开车拉过来就行了。戏班来后会首就要安排食宿。记得玉皇庙开光头一年,请的戏班的演员分开安排到了街上有条件的家庭住,但吃饭还是由会首统一安排的。当时我家里也安排了三个戏班人员跟我睡一块。他们中一个是拉二胡的,一个是跑龙套的,但只有十一二岁,另一个却不记得干什么了。拉二胡的是个中年男子,为人和善,闲时也教了我拉二胡,但是戏班走后我又很快忘了。后来家里不再让安排戏班的演员住了。
戏台搭好,一切准备妥当了,就要开始唱戏了,但这时候离庙会还有几天。一般情况下,一天安排下午和晚上两出戏,有时碰见哪家执意再送出戏的话,就要出个高价钱,但会临时安排到上午,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村里要唱戏了,还没有到庙会呢,各家就开始邀请临近村的亲戚,大多数时主妇们把娘家的父母接过来住上几天,老人们爱看戏,过完庙会再送回去。每场戏开始前最先都是老人们提前搬着小板凳坐在台下,为的是占个好位置。也有的让家里的小孩先搬几个凳子过去占位,等开戏时再搀扶着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过去。也有路远的不想搬凳子的就在台下站着,或者到附近熟识的家里借个坐什,结束后再送回去。
小时候自己不懂戏,也不爱看戏,就跟着一帮小伙计们挤到后台看演员们化妆、换行头。不懂戏自然也不明白他们化的妆是代表什么角色、什么意思,只觉得挺新鲜、好奇,五色的油彩愣往脸上画。后来问了老人们才知道,白脸的是奸臣,红脸代表赤胆忠心,黄脸表示骁勇善战,黑脸的人忠耿正直。描好脸,换上行头,整理好戏服,然后武生们再把白的、红的、黑的胡子往脸上一挂,捋一捋髯须,瞪一瞪眼,再念一句戏文,顷刻之间帝王将相就站在了面前。儿时的好奇心总是很强,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唱戏的穿衣为什么那么讲究,还要穿着厚厚的高底鞋,背上插着四面旗子,等等。
唢呐一吹,戏开演了。随着鼓板有节奏的由慢到快的敲起来,台幕慢慢地从中间拉开。此时锣声、钹声一发的有节奏的响了起来。然后,从两边快步走出兵士打扮的两列队伍,分别站在戏台的左右,紧接着又是大臣模样的老生迈着八字步,手扶着腰带,缓步走到戏台中间,整出戏就开始唱了。戏台是简陋的,没有像电视屏幕一样有字幕可看,但是对于爱看戏的来说,是不需要字幕的,即使听不懂念白和戏文,台下的观众也都能从演员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里把戏文想象出来。演员虚化的动作也给了台下观众无限的想象力。一个策马加鞭,让人仿佛是骑着骏马驰骋在旷野上;两个武生的打斗,再加上几个小生的翻跟头表演,又把人带到了刀光剑影,千军万马的战场;或者是旦角的水袖一舞,又是在给人诉说着千般愁绪。我最喜爱看短打小生的翻跟头表演,那矫健的身手,灵活的身段和空中翻,给人无限的刺激。记得一次戏班专门安排了一段翻跟头表演,可我却错过没有看,知道后好几天一直埋怨母亲没有及时告知我。
唱戏的都是尽职尽责的,他们的身段、表情、工架和武打,以及那些虚化的场景动作,每一处都是非常的细腻。即使碰上哪天天气不好,台下寥寥几人,他们依然把最后的表演奉献出来。
村里人大多是没有多少娱乐方式的,不过这一方戏台却给了他们很多的精神上的享受,也藉此种玩乐以洗涤他们平时劳苦困倦的精神。村里的戏一台台、一出出的演下去,《铡美案》、《杨家将》、《穆桂英挂帅》、《卷席筒》、《五婿拜寿》、《狸猫换太子》、《赵氏孤儿》等等,无论哪一出,哪一剧种,都给村民们太多的欢乐。
一出戏结束,唢呐再次响起,台下的观众却意犹未尽。看不懂戏的年轻男女们结束时总会让老人们再把戏文讲一遍,讲完后又引起了他们或者对悲剧英雄的叹惜,或者对白脸奸臣的痛恨,又或者对经历磨难的爱情的祝愿。
每年看戏的高潮都在庙会的那天,各家的亲戚爱看戏的必定要去过把戏瘾。对于孩子们来说,戏台附近的那些卖小吃的或者卖小玩意的就成了他们的“戏台”。庙会过去两天后,就是戏班该走的时候。曲终人散总让人感到一些失落,但是村里的人却很满足。戏班走后老人们总说“戏子无情”,大了以后才知道,“戏子无情”本缘于他们随处漂泊的生活,每个地方都是匆匆的来,又是匆匆的去,短短几日无情可留。
母亲说今年庙会送戏的依然很多,其中有几家孩子考上大学以酬神佑,但更多的是买一场戏送给乡亲。也许是为了那一份满足,为了那一份享受吧。一方戏台,几出戏,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几天的娱乐和消遣,还有更多精神上的追求。此时的村民们活得是那么的潇洒和自在,而又有追求。
家里人除了我之外都是戏迷,平时我不大爱看戏,却也免不了受他们的熏陶,但我从来都喜爱村里的那一方戏台,那也是我的戏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