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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那年我十七岁,参加完高考便回家和父亲一起住进了瓜棚,忍受着蚊虫叮咬和风吹日晒,精心侍弄那二亩半紧邻沙河、长势喜人、也是全家唯一经济来源的西瓜。为了让这一季瓜卖上好价钱,每天天不亮父亲用架子车拉着满满一
那年我十七岁,参加完高考便回家和父亲一起住进了瓜棚,忍受着蚊虫叮咬和风吹日晒,精心侍弄那二亩半紧邻沙河、长势喜人、也是全家唯一经济来源的西瓜。为了让这一季瓜卖上好价钱,每天天不亮父亲用架子车拉着满满一车瓜,我在后面推着,风雨无阻赶往离家将近十五公里的新新街市场。那年夏天总共卖了几车瓜我已记不清了,只有跟着父亲第一次去卖瓜时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终生难忘。
一天早上,母亲将我从睡梦中喊醒,端过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鸡蛋茶,对我说:“快喝了吧,一会儿跟你爸卖瓜去。”我睁开惺忪的睡眼,在父母亲关切的目光中咕咕咚咚喝完了为我特意准备的早餐,而后洗了把脸,跟在父亲的瓜车后面上了路。由于太阳还没出来,天气还算凉爽,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我和父亲的衣服都像刚从水中捞的一样。父亲顾不得歇息,将瓜车停放在一棵树下,掏出毛巾擦了擦汗,便吆喝着开始了一天的买卖。父亲负责称瓜,我负责收钱并给离家较远的顾客送瓜。由于我很少进城,因此城里的一切在我的眼里都是新鲜和好奇的,趁没人买瓜的空隙我在附近溜达了几趟,每次都是父亲大声把我喊了回去。快到傍晚时,一车瓜卖的所剩无几,父亲对我说,刚,天不早了,咱收拾收拾回去吧。我点了点头。正在这时,一位四十来岁的妇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指着车上仅剩的几个瓜说:“这几个我都要了,你帮我背上楼,到家给你钱。”我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父亲。父亲迟疑了一下说:“你去吧,把钱收好。”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将一鱼皮袋瓜背上了七楼,临走时那个中年妇女说没零钱,顺手递给我一张面值五十元的钱,我几乎把身上所有卖瓜的零钱都找给了她。
那天晚上是月亮头,回去的路上我坐在空空的瓜车上,父亲哼着小曲拉着我,到家已是将近十一点了。母亲在家早就做好了饭,一见我们回来,忙迎上来问瓜卖的咋样?父亲笑着说不赖不赖,一个都没剩,卖瓜的钱孩子都拿着呢。我顾不上洗脸,赶紧把钱送到了母亲的手里。母亲在灯下将一把散乱的钱整了整,抽出那张五十元的钱仔细端详了一番,脸上的笑容突然凝住了:“孩子,你咋恁不细心,这张是假钱。”父亲一听此言连茶都不喝了,赶忙凑过来拿起那张钱摸了摸,又在灯下看了看,非常痛心地说:“这个人真缺德。”虽然父亲和母亲没有责怪我半句,但生性倔强的我看着一天的辛苦就这样变成了一张假钱,满腹的委屈和愤怒伴着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母亲端来的晚饭我连一口也没动。停了许久,父亲用湿毛巾给我擦了擦脸的泪痕,叹了口气说:“孩子别生气了,这车瓜权当咱自己吃了,没有啥大不了。”母亲从桌子上拿起那张假钱,当着我和父亲的面一下子把它撕了个粉碎,而后对我说:“孩子,人穷志不短,别人用假钱骗了咱,咱不能再去坑人,记住不管啥时候都不能做昧良心的事。”
那年秋天,在我家那二亩半地西瓜快罢园的时候,学校为我送来了省内一所师范院校的录取通知书。父亲和母亲用当年卖瓜的钱为我交了学费,圆了我多年的一个梦想。
如今,我已有了一份理想的工作和不算太低的收入,父亲和母亲因年事过高早就不再种瓜。每每漫步在夏日的城市街头,看着一辆辆满载西瓜的架子车、机动三轮车,以及露宿在瓜车旁的农民兄弟,我的心中都会涌起少年时卖瓜的苦涩记忆,并打心眼里对瓜农产生一种敬意和亲切。我曾多次郑重其事地对妻子说,瓜农非常不容易,夏季咱家里少买些饮料,多买点西瓜,经济实惠有营养不说,还能帮助瓜农多卖点瓜,让他们早点回家。妻子知道我的良苦用心,只要西瓜一上市几乎没买过任何饮料,不管家里来客人还是自己享用一律是西瓜。是啊,正是那段当年和父亲一起种瓜卖瓜的刻骨铭心的经历,才使我一直以来对西瓜和瓜农有一种朴素的特殊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