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木

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有白皙的脸，细长的眼睛，微微带褐黄色的头发，头发很软，看上去清秀而善良。他来到门口，门卫拦住了他。
请问你们有一个叫冷若寒的人吗？少年递给他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有着黑色的直发，整齐刘海，风过，发丝扬起，轻轻拂在肩膀上。她的眼睛黑而亮。
有啊。
有？真的有？少年眼神复杂地闪动，有惊讶、有欣喜、甚至有一点紧张。
是啊，她是设计师，设计衣服什么的吧。你要找她吗？
不，我……。
你是她的……？门卫狐疑地望着他：
啊，我是她的……同学，呃，同学……”
少年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转身快步走掉了。

信被寄到冷若寒手上的时候，已经是下午6时，今天破例没有加班。冷若寒回到家后，她把自己平放在床上，松散了酸痛的筋骨，拆开信封。
……若寒：
你好！
你离开之后，我很想念你，以前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吗？
我现在已经在读一个自考的大专，然后去学一门技术，找一份工作，努力和你站在平等的位置上……我们能重新开始吗？……
爱过的少年

她顿然记起他是谁，记起那一段往事。
那年，她24，是月薪3000的小白领；他18，辍学，帮家里看着小店，算是半个无业游民。她看上去很年轻，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网络上相遇，他知道她刚刚分手。遇到了一个不合适的人，留下了伤痛的记忆。
有些失恋后的人就象沉溺在水中，他们会需要一块浮木。
这样做不是出于自私，而是出于本能。
冷若寒和少年见面了，然后是少年向她表白，很幼稚象台湾的弱智偶像剧里演的一样打电话告诉她：他喜欢她，说完后挂掉；然后他们象高中生一样约会。
某天，冷若寒和他坐在公车上，窗外是透明的风。公车驶过有回忆的地方时，她不可控制地哭起来，泪如泉涌。
又想起他了？少年问，忙手乱脚，轻轻揽过她的肩头给她擦眼泪，那手指轻软，异常芬芳。
别哭了……吃蛋糕……刚才买的蛋糕。少年递过精美芬芳蛋糕。
她愣住，眼泪凝结在睫毛上。吃下蛋糕，慢慢喝了一口水，竟止住了哭，那满腔的怨气，也渐渐平息。
难得谁自告奋勇，体贴让人更为感动，爱上他前后用不到一分钟……
少年用拇指为她轻轻拭泪的那一秒，她开始为他心动。

下车时，她仍在瞌睡，朦胧中，他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和她手拉手下了车，他们走在一条寂静的小路上，两旁是高大法国梧桐，在灿烂的星光和黑色的天幕下，他们走向少年的那间秘密的小屋。谁也不知道这样一个地方，推开尘封的门，看她狼吞虎咽地吃完打包的饭菜，少年轻牵她的手，拉她站起身，突然把她压在墙上，霸道而果决地亲吻。
少年用吻堵住她的惊叫，她挣扎，
他停住，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不要紧，我喜欢你。
她定定地看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如果他是一块浮木，那么他是一块令人印象深刻的浮木。
复杂的感触令她不停的哭泣。
少年劝慰她：对不起，别哭了，他用柔软的拇指轻轻抹去她的眼泪。
我要让你记得我，你可以恨我，没关系。
她仍然抗拒地望他。
他只好说：好了好了，如果你不喜欢这里，我们以后在外面玩，不来这里了，好吗？


他们在黑暗的天幕下吃着冰淇淋聊天。黑暗的天幕上，没有一颗星星。
那么大一碗猪蹄，想不到你那么瘦吃那么多，哈哈哈！少年笑。
她也笑，讲了一个大学时代有男生追她被她拒绝的故事。
你为什么要拒绝他呢？
她想了想，：说：说不上来，其实我觉得他谈吐很风趣的，但是我觉得这不够，最后一次是我跟他讲话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他脚上的球鞋，那是一双很脏很旧的球鞋，很土的款式。于是我知道，我不能跟穿这样一双鞋的男生恋爱。
少年思忖了半天，用感叹又寂寥的语气说：唉，其实你们女人就是喜欢在年轻的时候东挑西拣，其实别人已经够好了。

她经常下班后和他约会，有时是逛街；有时是一起去江边坐渡船；有时是一起去高楼上看星星。她曾经说过要和少年去她曾和第一个男友去过的所有地方，覆盖有关那个男人的所有记忆。
有次，少年带她去参加朋友的婚礼。他的朋友住很低矮的平房里，里面是水泥地，墙面是黑糊糊的，她从来没到过这种房子里，觉得惊讶又意外，还有一点难堪。但是她没有说出来。
婚宴上，大家都以为他们是情侣，轮番向他们敬酒，说一些撮合他们的话。她只是复杂地微笑。她看着那一桌子奇形怪状的人，觉得非常地格格不入。
回家的路上，她忽然停下脚步，对少年说：对不起，虽然我们这样交往，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结婚。
少年怔怔地愣着，半晌，问：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大学文凭，没有正式工作，我们靠什么生活？我的同事，看见了一定会嘲笑我的。
少年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很恨我吧？她问。
少年沉默了一会，摇头。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很小心地看，良久才说：不会，我一看到你这张脸就不恨你了。
她呆呆地看了他一会，两个人又继续往前走。
她又说了一件伤心的往事给他听，是说她分手之后，因为心情不好，在车上和一个胖女人起了争执，最后打了一架。
“她把菜上的脏水滴到我的包上，还瞪了我一眼，说：看什么看，我心情很差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她就伸手打了我一耳光，我马上和她对打。最后她把我推到地上……她的脸划破了，我的手也破了，流了血。我们是两败俱伤……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会在公车上跟人打架，从小我就很乖，是从来不会不按时交作业的女生，爸爸管教我很严，如果没有考到前三名就要挨打……。
他不屑地说，如果我在，只要一脚，那个胖女人就飞了，哈哈哈。
哈哈哈，冷若寒也忍不住被少年顽皮的笑容逗笑。
但是笑容褪去后，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时光匆匆流过，矛盾的棱角终于浮出水面。
冷若寒希望少年能去学一门技术，只要他能有一份工作，她就愿意跟他结婚。
可是他不听，
她知道她应该离开他，但是她做不到，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