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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吴源闭目半躺在理发店舒适的座椅上,享受着理发师的头部按摩,对请他洗头、理发的法院副院长王宏斌说,这样的天气,就适合休息。吴源原是某局法院副院长,今年刚刚“转正”。做这个工作已经做了二十多年了。经验越来
吴源闭目半躺在理发店舒适的座椅上,享受着理发师的头部按摩,对请他洗头、理发的法院副院长王宏斌说,这样的天气,就适合休息。
吴源原是某局法院副院长,今年刚刚“转正”。做这个工作已经做了二十多年了。经验越来越丰富了,可是工作却感觉越来越累了。尤其最近几年,吴源感觉尤其累。
土地纠纷、年轻人打架,都是从前很少发生的案件,近些年却屡见不鲜。国家惠农政策越来越好了,法律人性化程度越来越高了,可是案件却也越来越多了。吴源不明白,为什么越来越多的现代人会出现信仰危机、道德沦陷、自私自利和追名逐利,为什么那么多人缺乏信守、没有原则和坚持,却又有极强的贪欲。吴源跟副院长王宏斌谈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很有些痛心疾首,可是王宏斌却笑他:“院长大哥,你的思想是哪个朝代的啊,早落伍了。”
王宏斌今年三十岁,比吴源当上副院长的年龄提前了将近十年。他学的不是法律专业,据说是靠门子进的法院,可是人家现在什么学历、证书一样不缺,和上级领导关系处得一向很“铁”,在外面的办事能力一直超强,所有这些,都让吴源望尘莫及。
今天的饭局是盛达建筑公司罗总请客,王洪斌安排的场子。进屋的时候,王宏斌对饭店服务员说:“告诉厨师,不放葱蒜。”吴源连忙说:“没事没事,我不吃大家吃啊。”王宏斌眼一瞪:“那可不行,今天你是主宾。”说完看看盛达罗总,说:“是吧,罗老板?”
罗总忙说:“对对,今天主宾是吴院,咱喝不喝好的,得保证吃好。”
王宏斌笑,趴在吴源耳朵边说:“大哥你现在可不是从前了。以前咱出来吃饭得考虑做什么,怎么做,得看别人的脸色,不吃葱蒜也得往嘴里放,认可回去趴到厕所里吐。可现在你是院长,是他小罗求你办事。人啥时候最牛啊,不是你跟人说“行”的时候,而是你跟人说“不”的时候。这就是权力的作用。”
菜上的很快。五六个人的桌上足足摆了十几道菜。加上刚刚打开的那两瓶茅台,吴源粗略估计了一下,这桌饭没有两千元下不来。之前王宏斌跟吴源说,不过是一起年轻人打架的案件,就是闹的大了些。可现在看罗总的架势,不象小事那么简单。
酒过三巡,罗总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吴源这才知道王宏斌这个“大了些”的意思,是死了人。打架的是罗总的外甥,死的是一个工地的民工。王宏斌边喝酒边毫不在意地说:“现在这民工的命,稀烂贱。你看电视、报纸,一个月要是报道死三人,准有两个是民工,剩下的那个死于交通。”桌上人一起大笑,吴源心里很不是滋味。民工不是人吗?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可是酒在肚里,这拒绝的话就不好直说了。吴源正在心里琢磨,想着咋找个理由拒绝罗总,罗总已经一伸手,把一张中国农业银行的卡递到他的面前:“吴院长,我听说嫂夫人的病要做手术,这二十万小意思,你先用着。”吴源的心“扑通”一声,脸顿时就红了。“那可不行。”他伸手把卡推回去,“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想办法。”王洪斌边转菜边扭头看他一眼:“行了,大哥,你就别硬撑了,冲你和嫂子的感情,你要有办法能拖到现在?嫂子的病拖不了了,而且小猛出国留学也马上要用钱,这二十万不算多,但也能解决一些问题。今天来的没外人,都是直系亲属,罗总是一片诚意,我看,你就别谦让了。”
吴源的妻子患尿毒症,已经接近晚期。换肾需要20多万。吴源的年收入不算低,可是一人收入要养活一家三口,而且一个重病,一个求学,他生活的拮据可想而知。妻子的病没办法一直拖着,就在昨天,当医生的朋友已经给他下了最后通碟:再不马上做手术,生存的机会就会丧失。他好几次看见妻子一个人时默默垂泪,他知道她不愿意再给他添麻烦,可是,这个“麻烦”他怎么可能不承担?想起这些,吴源推拒的手有些迟疑,罗总见机立刻拿起卡,装进吴源贴身的衣袋里。
酒足饭饱,大事谈成。罗总和一干亲属先撤了。王宏斌初次和吴源办事,而且眼见事成,兴尤未尽。正巧出来看见这家新开业的理发店,于是提出请吴院长洗头。
店面不算大,狭长的一条长廊。吴源和王宏斌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女人在烫发。
落座、洗头。两个年轻的男理发师过来,给他们打好干洗的洗发水,先做头部按摩。吴源说:“这样的天气,就适合休息。”
王宏斌笑:“啥天不适合休息啊,大哥你就是太认真,自己把自己弄得太累了。”他说着转头对理发师说,“师傅你多按摩一会儿,让我们领导舒服舒服。”
吴源眯起眼,躺在舒适的转椅上。头上传来阵阵酥麻的感觉,心里想,还真是舒服。
很难相信,这是吴源第一次享受这样的服务。他基本上是一个正统的人,之前的二十年,光顾着钻研业务了。他第一学历学的也不是法律,是做了这行之后,参加自学考试,一科一科过完所有科目,拿的法律毕业证。之后,又顺利通过国家司法考试。他这个年龄段,很多人是自然转入事业或公务员,只有他是凭真本事进入公务员编制。可是光有业务能力也不行。“你这个书呆子气总得改改”,这是提职时局党委书记找他谈话时说的原话。吴源知道身边同龄的同学、朋友都早他好几年提了正职,心里明白书记的意思,跟王宏斌的接触,也是想着要改变自己的处世方式,提高融入社会的能力。
师傅按摩的手法很好,旁边王宏斌已经接近浅睡了。吴源喝的没王宏斌喝的多,可是在这轻柔的按摩中,眼睛也有些睁不开了。
旁边两个女人一直在聊天。
“说起我农村这个远房兄弟命也真苦,”一个说,“就一个儿子,老实巴交,可是却在学校跟同学打仗,让人家活活给捅死了。”
“那那家孩子得判死刑了吧。”
“判啥死刑啊,人家花了钱,托了人,把年龄改成了17岁,听说不到法定年龄,不够判死刑。”
“是吗?那也太欺负人了,杀死人不偿命啊。”
“是啊,要不我这兄弟都快气疯了。他也是老实人啊,这老实人要上来倔劲,更吓人。就前天,他冲到管户籍那人家,把人给捅了,也没逃,直接自守去了。这不,我爱人今天一大早就坐火车去老家了。”
“哎,这管事的管不好事,也真该治治!”
“谁能治啊,就象这剃头,人人都是给别人剃,谁见自己给自己剃头的?老百姓难啊,逼到最后,只能一命换一命。”
这时理发师柔软的手指正从吴源的前额中间朝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