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人

我是一条鱼。我有千年不死之身。我是深海鱼族的王子。
鱼族的臣民善良勤劳，拥有最美妙的歌声，而且是整个深海中最漂亮的种类。而深海中另一片领土上则生活着好战的贝族。贝族的臣民个个面相凶狠丑陋。我们各自生活，从不往来。但当我的姐姐十五岁那年出游被贝族之王看见后，整个鱼族的厄运从这天开始了。
我一百岁的时候，贝族之王发兵强抢我的姐姐，我们鱼族和贝族发生了深海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战争（后来我才知道那场战争引发了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海啸，吞没了数万人的性命）。
贝族的鱼人买通了深海里最强大的巫师。巫师对我们鱼族下了一个最恶毒的咒语——从此我们鱼族所有鱼人只能和贝族通婚，否则便没有后代子孙。
鱼人们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而我，作为鱼族皇室唯一的王子，厄运注定从此开始。
我们的族人因不愿高贵的血统受到玷污，已经好几百年不曾有过小鱼人出生。
鱼族面临毁灭。
父王的憔悴一日更甚一日。大臣们百年来想尽了各种办法破解咒语，但都徒劳无功。母亲总是用充满矛盾和焦虑的眼神注视着我。
我在寂寞中又成长了一百年。我日复一日独自坐在礁石上冥想。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她在海边将一条条因没能及时随海潮的退落而回家的鱼送回海中。
她浓黑的长长的卷发衬托出她轮廓分明的脸。她乌黑的深凹的大眼睛牵走我的目光。她身上有着我的族人里都没有的活力，让乌云骤散。
她的帽子被海风卷进海里，我立刻幻化为人形，将水中的帽子捡起，送到她面前。
就是她。我万分确定。
我在瞬间做了一个决定。
我离开了皇宫，离开了我的族人，从此结束我的使命，来到完全陌生的人类世界。
这个决定一直是我的一个巨大创伤——它意味着整个鱼族人的灭亡。我不是完全没有顾虑的。
众里寻她千百度。
原来人类把鱼类当宠物来养。我看着鱼缸里的同类不知所谓地在人造的水草里游来游去，我多么渴望海。
一尾鱼扫过，我看见她的眼睛。
“是你。”
她的眼神迟疑了一分钟，转而高兴地：“是你！”
我和她走在街上。她很喜欢说话，至少在我看来。我喜欢听她说话。我们的对话如下。
“你不像是这个城市的人。你住在哪里？”
“海边。”
她的笑声表明她并不相信。尽管我说的是实话。
“你做什么工作？”
工作？我的族人每天都工作，但是我只是一直冥想。我大概唯一做过的事情就是来到人类世界找她。所以我回答她说：“找你。”
她又笑起来。她的笑声很好听。但她依然不以为我说的是实话。
“如果你不愿意说你就不说。”她很诚恳。“我是法律系的研究生。”
法律？研究生？我一无所知。
很快就到她了她要去的地方。
“这是我的学校。遇见你很高兴。你很幽默。”
虽然我不大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我感觉到她的笑意表明她对我有好感。
我原路返回到海边。我泡在水里数小时，甜蜜，前所未有的幸福。
人类的世界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物，但是无妨，我有人类没有的能力——隐身。
我潜伏在图书馆里看了很多书。我隐身走在街上，躲在别人的家里，了解人类生活。我甚至发现人类的交配也是那么的有趣。但同时我也发现我终究不是人类，我对是否能给予她幸福这件事情发出质疑。
我再次走到她的学校，期待着她的出现。因为数小时离开水，我几乎奄奄一息。第三天她才终于出现。
“很巧。”她手里抱着书。
“不是巧，我等了你三天。”
之后，我失去了知觉。直到我喝到水。我太需要水。
睁开眼睛后，我发现自己已经躺着她家里的沙发上。我找到水龙头，疯狂地冲洗自己的全身，差点没命，好险。
她诧异地站在门外，对我的怪异行为十分不解。
我是否应该告诉她我真正的身份呢？她一定不会接受的。
但是我觉得诚恳是必要的。正当我要开口解释的时候，门铃响了。
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门口，很有教养的样子。他看见浑身湿漉漉的我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
“你好。”
他并不问我是谁，也不问我和她是什么关系。他只是有礼貌地对她笑笑。倒是她，有些慌忙地向他解释我为何存在的原因：“是我的一个朋友，遇到些困难。”
我的确是有些狼狈。
“这是我朋友。”她介绍说。
“你要的乐谱。”
他看她的眼神，我觉得很熟悉。那种眼神我也有，里面的含意我太了解。
“我走了。”他又看了看我。那目光使我有些不自在。
门终于关了。这个空间又重新属于我和她。
“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等了我三天。”
“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爱你。”
她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我如此的直接。
“对不起，我觉得你这样说是不是有些唐突？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做什么的，当然你也不了解我。我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情，但是我实在想不出来你有什么企图。”她一口气竟说了这么多话。
我一时语塞。
“我可以看看你的乐谱吗？”
“当然。”
不知道是谁写的歌曲，但是我能轻而易举地弹奏出来，并且把其中的瑕疵加以修饰。
“原来你是学音乐的。”她笑了。
我也笑了。她笑的时候，像天使一样纯洁，又像妖精一样诱人。她看我的眼神引诱了我的唇。
长吻可以使一个人在瞬间爱上另一个人。人类的情感是那么的没有道理。
“这么做是很不道德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身上有一种力量在引诱我。”她仔细地看着我。
“你的眼睛很漂亮，还有你的鼻子，你的嘴唇，你的脸很美。”
我再次吻她。当她紧紧抱着我的身体的时候我突然触电似的弹起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奔出门。
我一口气跑到海边，我发泄，我狂吼。
我的两腿间平滑如水，即便我幻化成人，我始终不是人，没有办法给她幸福。
我想我还是应当回到我的深海王国，真正这时，她追来了。
面对她的愤怒，我必须要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我把她的一只手放进我的裤子里。她吃惊地抬头望着我。
“很抱歉。这就是原因。”
她愣了一会儿，然后抚摸我湿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