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散的双雁

楔子
请记得这美丽的壮乡神话。
请记得这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
请记得那美丽而亘古不变的爱。
爱……在人间……

两小无猜
“雁相，我的母亲最近教我唱了一些歌，我唱给你听，好不？”
雁相很快乐地点点头，很快乐地看着古纳。
“雁相，最近我学会了纺织，瞧，这是我为你纺的壮锦，送你。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份正式礼物，要好好保存呀。”
雁相很开心地收下，很精细地折好，很小心地把那块颜色单纯、手工灵巧、图案为一双生动的鸿雁的精纺贴放在胸口，又开心地望着古纳笑。
“雁相，你送过我很多我很喜欢的小玩意儿，可是，雁相，那些不是‘正式’的礼物。你能送我一份‘正式’的礼物么？”
雁相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结果，雁相偷去了他母亲预备送给她未来儿媳的家传玉镯，带在了古纳腕上。

情海风澜
（一）
“仰望百鸟飞，大小必双翔，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已经一年二个月又五天了，古纳一个人茕茕孑立在与雁相执手相别的地方已经一年二个月又五天。回首往昔这段日子，却如同浮光掠影般。唯一令她刻骨铭心的就是那长年累日的煎心的思念。

“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一切就像梦一般，她和他都已经长大成人了。童年的时光多么美好呀，可是每个人都要长大，每个人都要经历现实，每个人都要学会流泪。他们两家的父母就要打算给他们——还未出世就早已由双方父母缔下姻缘的两人操办婚事了。
可是，雁相走了。
他上京城做了官。
他不想去的，可是皇命不可违。事实上……她间或间听到了父母的谈论——雁相是被一个人用毒计迫走的。
那个男人，在乡里十分有身份有地位，他曾几次登门上她家提亲。
他长得也……
但，那个叫土司的男人，在她心中，却永远无法与雁相相比。
比如，他的眼中，就没有如雁相眼中的那般澄澈光明。
而且，是他让雁相离开了她。
或许她不该恨人，但这足以让她无法原谅他，那个土司。
就这样看着日将落而月将升，古纳的心就像失了队的大雁的心一样，一样的瞀迷，渐渐地便殒到了谷地。

“几回明月夜，飞梦到即边。谁知夜独觉，枕前双泪滴。”
古纳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那幽夐的苍旻。忽然，一阵风拂面而过，吹散了古纳如花精致的面容上那一滴晶莹的泪珠。
古纳低声轻叹了一声，思忖了一会，转身准备回家。一个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土司。
古纳的烟眉间宇顿流露出了一丝厌弃。
土司看着她如花似玉的美貌，看着她澄莹梦媚而又带着一丝怨怼的双眼，轻叹一声，说：“跟我走吧，我带你上京，带你去……找他。”
古纳蓦地对看着他的双眼，眼睛里流露出迷惘，忽而流露出动人的光彩。
她，泪如雨下。
她，笑靥如花。
她忽略了他那最后一记诡谲的微笑。

（二）
她后悔了，后悔了自己的有眼无珠，后悔了自己当初没听父母的劝告，后悔了跟着这样一匹狼上京！
一到京城，原本彬彬有礼的土司倏地变了一副嘴脸。
“知道么，我会把你献给皇帝。你最好乖乖地听话，别像傻小子雁相一样，不识抬举，敢拒绝皇帝所赐宫女，自毁前程。”
古纳神色惶遽地看着土司，一种巨大的悲哀顿时胸袭心上，一种逆流哽上咽喉。
“你……你说什么，雁相自毁前程？！那他……他……”
“他？当然是被皇帝斩首了。”
古纳愣怔一下，凄入肝脾，视网膜里出现了浓浓的氤氲，脑子里嗡嗡作响，顿觉天昏地暗，天崩地裂，脚下一虚，便什么人事也不知了……
古纳醒来已是三天后，仿佛经历了一场生死般。
她消瘦了许多，如水里的柳条，水微微的一个波动也能带动着她，她急需到岸上，但水波只会把她带得更远，更远……
她眼睛睖睁着前方，用毫无波澜地语调对土司说：“让我到雁相坟前拜祭拜祭。就算……让我死心。事后，我会答应你任何要求。”

（三）
大地沐浴在正一点点地消却的柔和夕阳下，很壮阔。整个世界披上了淡淡的橘红色纱翼，像要变成一个回忆，永远进入历史，成为过去。
古纳穿着一身素服，但依旧娈美。
她款款地走向一处简陋的坟茔，看着上面那个她魂萦梦牵的名字——雁相。不自禁地，眼中又流出了澄湛苦涩的液体。
好苦呀，再苦又怎比心苦。
“雁相，你怎能像流水般无情，你怎能关闭了我的画屏，你怎能把我推进了再也流不出眼泪、唱不出歌声的眢井！晨曦刚露了脸儿呀，你怎就把我的梦给剪碎，让它化为了烟云，让晨曦也变得迷茫！雁相，你真的长眠于地下了么？你的心真的停止了么？可是我的心怎能还在跳动，怎还能因你的心而炽热，久久不停！雁相，你的灵魂可漂向了何方？别把我放下，我愿意化为鸿雁，追随你消散了的身影到天涯海角！带着我走吧，走吧！”古纳无法自持地扑到雁相的茔头，哀戚地哭喊着，原本的伪装在瞬间土崩瓦解。
这时，远处飞来一只大雁，在古纳的身旁不停旋绕，不停哀鸣。
古纳看着这只大雁。
啊，那是一双多么澄澈明锐的双眼呀，多么像她心爱的雁相的眼睛！
忽地，一阵狂风从地下卷起，吹散着她的衣裙，飘散着她的长发。
从她的身体里发出万道强光，仿佛一根根刺在猛扎着跟来的土司他的眼睛，照射得他睁不开眼来。他当然也没看到古纳的身体正奇迹般的化为一丝丝银丝，在空中萦绕，飘散，最后化为烟缕。
像凤凰涅槃般，当光芒逝去时，土司就再也寻不着古纳美丽的身影了。只见一对大雁凌空飞去！
这时，从天空徐徐飘落下一根羽毛。美丽。洁白。
奇迹般！它突然化作了一片一片的火光，坠落了下来。坠落在土司身上，坠落在了皇宫里，化成了大火！

尾声
过了许久许久，当火光煜耀完了曾经灰暝的大地时，当一切罪恶都化为了灰烬时，天空中传来了一阵雁鸣。
悦耳。欢鸣。
只见一对大雁在天空嬉戏。一边缠绵着，一边向蔚蓝明浩的天空飞去……